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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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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

聽說林家的小姐又訂了婚約,所有上門的媒人求娶的世家全都被婉言拒絕,但沒人打聽到定親的到底是哪家公子。

有人猜林家小姐是在等太子殿下歸來,眾人想起那十萬虎符,心下了然,於是所有人都歇了這門心思。

林家小姐再好,也是他們肖想不得的存在。

而滄滄每日裏待在家裏,學會了梳好看的發髻,學會了做香囊打絡子,學會了看賬本,學會了畫畫,學會了騎馬,她本來以為做這些事是苦的,結果發現只要自己不去覺得苦,其實還是挺好玩的,每日裏沒人拘著她,她想洛停楓的時候就畫一副小像,放進自己做的香囊,想著嫁給洛停楓後的日子,覺得這樣過著也挺好。

不是要波瀾壯闊才叫自由,而是我所做的事,都是我想做的事,我所愛的人,是我想愛的人。

無事的時候,皇後娘娘會召她進宮,說會兒閑話,聊聊現世的事,霜葉公主也常常拽著她去看折子戲,看花燈,跟在她後頭鬧得雞飛狗跳,偏偏沒人敢招惹,橫行盛安,無人能敵。

盛安所有人都知道,這是兩只小祖宗,惹不得,惹不得。

如果不是時不時會在夜裏夢見洛停楓身負重傷,血染沙場,如果不是經常想他想到夜裏流淚驚醒,日子應當是好的。

桃花開了,桃花又落了,荷花開了,荷花又敗了,葉子綠了,葉子又快黃了。

滄滄似乎又長高了些,愈發瘦了,霜葉說她是女孩子家抽條了,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,她笑著嗔了她一句,然後低下頭,想到了洛停楓。

秋天就快到了,你怎麽還沒有回來娶我。

我想你,你知道嗎?

九月,桂花都開了,月亮都圓了,你怎麽還沒回來。

中秋節的夜,林府擺了家宴,一家子團團圓圓,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都喝得盡興,突然,有門人著急忙慌地趕來,說是宮裏急召林家小姐,太子殿下出事了。

那一瞬間,滄滄手裏的杯子直直滑落在地,碎了。

她驟然起身,提起裙擺,就往外奔去,一出門拽過馬,一躍而上,將鞭子抽到最狠,往宮門奔去。

到了朱雀門,守衛也沒有攔她,她拼命地跑到鳳儀殿,來不及停頓哪怕一刻,甚至都忘記行李,直直闖入殿內,看見皇後的一刻眼淚就落了下來。

“娘娘,我怕。”

小小的姑娘就站在那兒,向來懂事從容乖巧的她,一臉惶恐無助,眼淚簌簌落下,她怕。

皇後知道她怕什麽,看著她這樣子,伸手拽過了她,親手替她擦去眼淚,柔聲說道:“不怕,我們不怕,楓兒不會有事的,他一定是在回來的路上。”

大楚軍隊在平北之戰中,一往無前,所向披靡,加之霍爾部落的相助,北塞大部分的叛亂部落都已歸順,唯有挾持了蒙州王的部落,占著有大楚皇室作為人質,一直周旋不下,還揚言要割下蒙州王的頭顱給大楚做朝貢禮,如果不想蒙州王死,就要太子殿下換。

於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洛停楓換了,單槍匹馬,孤身入陣,換回了蒙州王。

當夜,敵方部落駐紮營帳著了火,大楚軍隊見勢而上,大獲全勝,敵方潰不成軍,部落首領也當即陣亡。

北塞之亂平了,太子卻了無音訊。

“他們都回來了,為什麽他沒有回來,娘娘,我等得好苦啊。”滄滄也顧不得禮儀,頭埋在皇後肩上,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,“娘娘,他說了楓葉紅了就會回來娶我的,他答應了我的。我說了我要去保護他,可是他又不讓,娘娘,我不想哭,我知道我不該哭,我該安安靜靜陪著你,可是我心好疼啊,我忍不住。”

到底還是個小姑娘,還是個孩子,哭得和淚人似的。

“娘娘,你怕嗎?”

“本宮不怕,因為本宮相信,本宮的兒子,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“那我也不怕了,娘娘,我也相信,我的夫君,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昭安二十六年秋天的盛安,籠罩著一股無形的陰霾。

他們的太子,歸期未定,所有人都翹首以待。

他們都在等著看林家小姐是否會終日以淚洗面,結果林家小姐依然過得好好的,綰上最好看的發髻,穿上最好看的裙子,早起早睡,每天吃得飽飽的,開棚施粥,籌錢辦學,樂善好施。

據說是在行善事,攢功德,為太子祈福。

眾人都說,林家的小姐,就是不一般,這份定力和氣度,果然是往後要母儀天下的人。

但是沒有人知道,她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,她一閉上眼,淚就關不住了。

她為什麽不在他身邊,她為什麽沒有能夠陪著他,保護他。

林家的人看著她一天天瘦了下去,風一吹,就要倒了似的,原本就瘦,如今舊衣裳穿著又晃蕩了一圈,手腕的骨節都冒出來了。

她白日裏卻都只沖人淡淡笑著,開始學宮裏的規矩,說是等洛停楓回來了,就可以成親了,她得先學著。

如果不是林家一家人看著她,她或許已經騎上馬,遠赴北塞,去巡回她的少年。

可是她知道她不能,皇權的能力比她大得多,她需要的只是等。

入了十月,禮部發了詔書,賜婚太子與嘉懿縣主,聘禮鋪滿了整個盛安長街。

有人羨這份榮寵,也有人在背地說這林家小姐也是個命苦的。

滄滄卻也是歡喜的,當夜便入了宮謝恩。

皇後見她瘦了不少,撫摸上她的臉頰,嘆了口氣:“你這般樣子,楓兒看見了該多心疼。”

“沒事兒的娘娘。”滄滄淺淺一笑,“他說過,等他回來了,會把我餵胖的。”

皇後也笑了笑:“你可去東宮瞧過?”

滄滄搖了搖頭。

“本宮帶你去東宮看看吧,那裏是楓兒長大的地方,也是往後你們生活的地方。”

“好,娘娘。”

滄滄扶著皇後,兩個女人沿著東宮的小道,慢悠悠走著,洛停楓的寢殿在曲楓苑,此時的楓葉已經極好,如火泣血,如她初見他那日一般。

她低下頭,眼角有些濕潤。

皇後帶她到了洛停楓的書房,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本宮知曉你心裏難過,這裏是太子平素裏最愛待的地方,你可以在這兒好好靜一靜,本宮就不打擾你了。”

說著帶著玲瓏走了,只留下她一人。

她走到桌邊,桌上有許多畫卷,她拿出一軸,展開,是她的畫像,杏花樹下,灼灼艷艷。

又拿出一軸,打開,還是她的畫像,星河雪地,清艷靈動。

再拿出一軸,打開,依然是她的畫像,深夜密林,颯爽傲然。

一副一副全是她,筆觸皆是說不盡的柔情蜜意。

“啪”一滴淚終於忍不住,直直落下。

“你怎麽能打濕孤送給孤娘子的畫像呢?”

滄滄捏著畫軸的手指骨節已然泛白,瘦削的肩開始一抖一抖,孱弱得讓人心疼。

那人從背後抱住了她:“乖,不哭了,我回來了。”

那一瞬間,滄滄的眼淚再也沒有忍住,抖得更厲害了。

洛停楓抓住她的肩頭,將她轉了過來,摟在懷裏,一點一點拭去她的淚:“乖,不哭了,我回來了,是我不好,我不該走這麽久。”

她怎麽這麽瘦,瘦得都快握不住了,洛停楓心都疼了。

滄滄哽咽道:“騙子,你說了楓葉紅了,你就回來娶我。”

“楓葉紅了,我不是回來了嗎。”

“可是,可是楓葉馬上就要落了,擇個良辰吉日就趕不及了。”

“我娶你,明天就娶你,明天若嫌來不及,後天也行,只要是娶你,哪天都是吉日。”

少年的清潤被北塞的風沙刀劍磨得冷了些,卻更多了幾分成熟堅毅,帶上了男人強勢的味道,一字一句卻又是極盡寵溺的溫柔。

纖細羸弱的少女,依偎他的懷裏,聞著他身上的味道,感受著戀人的氣息,勾住他的脖子,踮起腳,吻住了他,學著他的纏綿繾綣,來得濃情蜜意。

洛停楓壓了八九個月的想念在心裏被撩撥起,雙手掐住了她的腰,舉到書桌上,深深地回應著她。

不免情動,聲音有些喑啞:“滄滄。”

懷裏的人卻軟得一塌糊塗,他放也放不得,重也重不得,因為憐惜,所以手足無措,小姑娘卻主動含住了他的耳垂。

“你說的,只要是娶我,哪天都是吉日,我要你今日就娶我,我再也不想等了,我要嫁你為妻,同你一生一世。”

洛停楓的心瞬間洶湧,百感難言,聲音又啞了幾分:“滄滄,不要撩撥我。”

“我沒有撩撥你,洛停楓,我是在說我愛你。”

少女清甜嬌媚的聲音,在說完那句我愛你後,化成了斷斷續續的喘息。

屋外秋風過,落了一地紅葉,是上天許給她的如火嫁妝。

從一開始,你就選了我為你的妻,而我也終於跨過兩個時空的距離,跨過千年的歲月,回到你的身邊,告訴你,我愛你,這一生一世,陰差陽錯,我都只愛你。

我什麽都不想,只想你。

——全文完——

正文已完結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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